作者：魏有花

“垂緌飲清露，流響出疏桐。居高聲自遠(yuǎn)，非是藉秋風(fēng)。”這是唐代詩人虞世南寫秋蟬的詩，蟬垂下像帽纓一樣的觸角吸吮著清澈甘甜的露水，聲音從挺拔疏朗的梧桐樹枝間傳出。蟬聲遠(yuǎn)傳是因為蟬居高樹，而不是依靠秋風(fēng)，字字句句暗示著詩人高潔清遠(yuǎn)的品行志趣。

蟬聲如雨，響亮而高遠(yuǎn)，古往今來，秋蟬那最后的鳴唱，曾使多少情感豐富而細(xì)膩的詩人，寫下了優(yōu)美動人的詩篇。如唐代劉商的《秋蟬聲》：“蕭條旅舍客心驚，斷續(xù)僧房靜又清。借問蟬聲何所為，人家古寺兩般聲。”再如宋代范成大的《秋蟬》：“斷角斜陽觸慮愁，長亭搔首晚悠悠。世間最有蟬堪恨，送衋行人送衋秋。”再就是宋代釋永頤的《秋蟬》：“日落秋蟬噪柳津，為傷風(fēng)露煙聲頻。送晴送雨江亭外，偏感舟行晚泊人。”還有明代朱有燉的《秋蟬》：“敗柳疏林寄此生，涼時不似熱時鳴。蛻形先覺金風(fēng)動，輕翼偏嫌玉露清。抱葉常如經(jīng)雨態(tài)，過枝猶帶咽寒聲。桑間此際螵蛸老，游息安閑莫漫驚。”這些膾炙人口的佳句，讓人心生共鳴，給人雋永之美。

蟬本無知，然而許多詩人卻聞蟬而愁，皆因為詩人自己心中有愁。明代霍與瑕的《秋堂獨坐》：“小坐山堂月上遲，木犀香斷菊離披。寒蟬抱露聲如咽，人不悲秋秋自悲。”明代佘五娘的《秋雨》：“寒蟬聲咽綠楊條，云結(jié)輕陰奏洞簫。獨坐小窗初睡起，數(shù)回疏雨滴芭蕉。”清代陳浩的《秋夜吟》：“寒蟬咽露沈疏柳，絡(luò)緯吟秋怨離婦。江蘆瑟瑟動悲風(fēng)，月明遠(yuǎn)吠荒村狗。蕭條無限玉關(guān)情，砧杵家家搗練聲。碧山如夢橫千里，哀雁中宵尚獨征。”這些詩句都是借秋蟬鳴叫抒發(fā)了當(dāng)時的心境。

秋后的蟬是活不了多久的，一番秋雨之后，蟬兒便剩下了幾聲若斷若續(xù)的哀鳴，寒蟬便也成了悲涼的象征。唐代駱賓王的《詠蟬》：“西陸蟬聲唱，南冠客思深。不堪玄鬢影，來對白頭吟。露重飛難進(jìn)，風(fēng)多響易沉。無人信高潔，誰為表予心。”秋天蟬兒在哀婉地鳴叫，秋露濃重，蟬兒縱使展開雙翼也難以高飛，寒風(fēng)瑟瑟，輕易地把它的鳴唱淹沒，讀后令人心生悲鳴。而宋代的柳永《雨霖鈴》，卻寫得柔腸寸斷：“寒蟬凄切，對長亭晚，驟雨初歇。都門帳飲無緒，留戀處，蘭舟催發(fā)。執(zhí)手相看淚眼，竟無語凝噎。念去去，千里煙波，暮靄沉沉楚天闊。多情自古傷離別，更那堪，冷落清秋節(jié)。今宵酒醒何處？楊柳岸，晚風(fēng)殘月。此去經(jīng)年，應(yīng)是良辰好景虛設(shè)。便縱有千種風(fēng)情，更與何人說？”秋蟬的叫聲凄涼而急促，傍晚時分，面對著長亭，驟雨剛停。在京都郊外設(shè)帳餞行，卻沒有暢飲的心緒，正在依依不舍的時候，船上的人已催著出發(fā)。這首詞是詞人在仕途失意，不得不離京都時寫的，是以冷落凄涼的秋景作為襯托來表達(dá)和情人難以割舍的離情。

“秋蟬殘韻搖疏樹，夕照寒光下古臺。閑繞岸莎看野水，暗流紅葉不重回。”捧一本古籍漫步秋天，一只秋蟬正從唐詩宋詞的古詩頁里飛來，陣陣鳴叫，聲聲唱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