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的自行車
作者:李美英
清晨,天空陰沉沉,朔風(fēng)凜冽。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蹬著三輪車迎著刺骨的寒風(fēng),車上有各種蔬菜,他在一個三岔路口停下。望著他的背影,想起了我的父親,想起了父親的那輛自行車。
“自家種的菜,綠色無污染,四塊錢一斤。”大叔見人就微笑,豬肝色的臉猶如樹皮一樣粗糙,一雙凍得又紅又腫的手滿是裂痕。
“阿叔,我買兩斤青菜。”其實我今天不用買青菜,只是想大叔早點賣完菜,看著他站在寒風(fēng)中等待別人來買菜,有種心酸的感覺,這情景,仿佛看見了當(dāng)年的父親為了生計,蹬著馱滿東西的自行車走街串巷到處吆喝的畫面。
父親有一輛二十八寸鳳凰老式自行車,那輛自行車是父親掙錢養(yǎng)家糊口的工具。那時我們移民到一個特別貧窮的地方,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日子沒有米下鍋,父親利用農(nóng)閑的時間蹬著自行車做一些小買賣,比如從這鄉(xiāng)鎮(zhèn)買一些雞鴨或者豬肉到那鄉(xiāng)鎮(zhèn)去賣,賺一點差價。父親常常天沒亮就出發(fā),直到晚上才回到家。那時我還不能體會到父親的艱辛,不知道父親是怎樣在烈日下或者在寒風(fēng)中蹬著自行車在拼命趕路。我只是每次都在家門口等父親,看看父親有沒有給我買好吃的。
即使父親沒日沒夜地勞累,生活還是非常貧窮,在青黃不接的時候,還是窮得揭不開鍋。
父親有一個堂妹嫁到博羅縣,她家的生活比較富裕,父親每年都有一兩次去她家里要一些米。一百多公里的路程,往返就是二百多公里。那時不懂得父親一日要騎二百多公里的自行車有多辛苦,而且還載著一百來斤的大米,我甚至覺得父親能去縣城是一件開心的事,哪知道父親流了多少的汗水,出了多少的力氣。那時的公路遠遠沒有現(xiàn)在那么平坦,我們都說下惠州,父親回家是上坡路多,父親當(dāng)時是怎樣蹬著載著一百多斤米的自行車上坡的?這其中的滋味只有父親才能體會。
長大后才明白父親往日的艱辛,F(xiàn)在如果路上有大叔大媽推三輪車或者騎自行車上坡,都會有人跑過去幫推一下。可憐的父親那時在國道上騎自行車哪有人幫他推一把?
父親非常愛惜他的自行車,說這是全家人的飯碗,每次回來的第二天就要檢查一下哪里有沒有壞,或給齒輪上機油。如果輪胎漏氣了,父親自己會補胎,自行車的小毛病,他都會修。
父親自己也不知道一生騎著自行車行走了多少的路程,只知道從青壯年到中年再到老年,那輛自行車依然與他相依為命。
那年我在新港謀生,父親已經(jīng)七十多歲,他騎幾十公里的自行車來看我,自行車后座別著一把砍柴的刀,他說順便在路上砍一些竹子回去做牙簽賣。那一刻,我的淚再也無法止住,父親到了古稀之年還要像年輕的時候為生活奔波,作為兒女的我們,情何以堪?
“阿爹身體硬朗,砍竹子做牙簽的活還能做。”父親見我傷心難過,伸出布滿老繭的雙手從我懷中抱起他的外孫女。
“阿爹命苦,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是享清福的時候了。”我不敢多看父親滿頭白發(fā)下的那張枯瘦如柴的臉,我為不能給父母一個幸福的晚年而深感不安。
父親沒有吃午飯就說要回去了,他說在路上看見了一些很不錯的竹子,晚了怕被別人砍了。那時家家戶戶都在做牙簽賣,父親與母親也加入了做牙簽大軍中,父親每隔幾天就要騎自行車去找竹子砍回來,他與母親靠做牙簽賺的錢過日子,幾個兄長見父母還能勞動,都不給父母生活費。而父母都覺得只要自己還有一點能力,都不會給孩子增加負擔(dān),或許這就是中國式的父母。
父親八十多歲時,再也騎不動自行車了,就把自行車送給了一個親戚,這親戚偶爾騎著那輛自行車來看望他,父親見他的自行車還完好無損,猶如見到了親人。沒過幾年,父親也駕鶴西去了。父親終于與他相伴大半輩子的自行車永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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