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小區(qū)里有個婆婆，喜歡撿破爛，小區(qū)里的居民背后都叫她“ 垃圾婆”“ 破爛婆”。

婆婆身體結實，走路平穩(wěn)，常年穿一身很干凈舊衣服。走在路上，她的肩上總是搭著一個蛇皮袋，兩眼炯炯有神。她看到路邊有個礦泉水瓶、可樂罐什么的，會快步走上去撿起來。遇到每一個垃圾桶，她都會彎下腰，雙手在桶里翻個遍。

這天傍晚，婆婆如往常一樣，把撿來的破爛拿到廢品收購站賣掉后才回家。經(jīng)過小區(qū)廣場附近時，她撿了一塊布。剛到家門口，婆婆發(fā)現(xiàn)媳婦小麗站在前面，盯著她手里的布。

小麗嗔怪婆婆：“媽，這是我早上扔掉的抹布，看您……”

“小麗，好好的一塊布扔掉多可惜！”

“媽，您以后不要再去撿了，在家里看看電視，到樓下散散步多好。”

“我不偷不搶，有什么不好？不就是撿個破爛嗎？”

小麗“唉”了一聲，說不出話來。

婆婆進了屋，洗了手，高興地把賣破爛得到的錢數(shù)來數(shù)去，對媳婦說：“你看，今天我又得了這么多。不管攢多少，能幫你們補貼家用也好啊。”

此時，兒子大林坐在沙發(fā)上看書，說： “媽，這些錢，您自己留著用吧。”

大林與小麗結婚不久，小兩口特地從鄉(xiāng)下把她接到城里來住。沒想到，婆婆才來幾天，他們就聽到街坊鄰里的議論，說兒子在公司當經(jīng)理，媳婦在學校當教師，怎么會有一個撿破爛母親？為此，他倆也不少勸她，但是她就是不聽，小兩口也只好由她去了。

令小麗更想不到的是，婆婆除了喜歡撿破爛，在家總是閑不下來——喜歡嘮叨。

周末，小麗與大林想睡個懶覺，婆婆卻早早起來做好了早餐，不時地去拍房門，叫他們起來吃早餐。平常，小麗下班后，想看看手機上的新聞，婆婆就坐在一旁拉著她東扯西聊，沒完沒了。小麗每次清理舊衣服什么的，婆婆見了，會搶先查看，然后整理好，收藏好，說好好的衣物扔掉了多可惜。

平時，如果大林不在家，小麗總想與婆婆坐下來一起看看電視�？墒牵�婆婆不是拖地板就是擦玻璃窗，忙個不停。有一次，小麗看到電視里在播放自己學校的新聞，高興地跳起來，說：“媽，您看，我們學校上電視了！”婆婆拖著地板，似乎沒心思看這些。小麗指著電視說：“次次都是當官的上電視，我們小老百姓想在上面露一下臉，或者出一次名的機會都難……”婆婆依然沒答理她，似乎什么都不關心。

這天，大林又到外地出差了。傍晚，小麗做好了飯菜，見婆婆還沒回家，就坐在客廳里焦急地等婆婆回來。不一會，電視里正播出今天下午本地一個公益活動的新聞。畫面里，有很多市民正在給貧困山區(qū)捐款捐衣物。此時，小麗忽然看到了婆婆的身影。婆婆先是交給活動組織單位一大袋小麗以往想扔掉的衣物，接著便是捐款。

現(xiàn)場，女主持人采訪了婆婆：“婆婆，您好！請問您捐出來的五千八百元，是您平常節(jié)約下來的零用錢嗎？”

婆婆高興地說：“不是，是我平常撿破爛得來的錢。”

女主持人：“這些舊衣物，都是您兒子和媳婦讓您拿來捐的吧？”

婆婆說：“是我兒媳婦讓我拿來捐的。她叫吳小麗，是幸福小學的老師。”

女主持人：“婆婆，您有一個很有愛心的兒媳婦，我們代表山區(qū)人民向您和您的媳婦表示感謝。”

小麗看到這里，眼淚不禁地往下流。她怎么也沒想到，婆婆不聲不響地圓了她“上” 電視的夢。

此時，天快黑了，婆婆還沒有回家。這可急壞了小麗。她走出小區(qū)，去尋找婆婆。以往，婆婆因為撿破爛也有個回來晚的時候。

好一會，小麗終于尋到了婆婆。她正在一條小道上走著，那個鼓脹的蛇皮袋，很沉重，將她的腰都壓彎了。奇怪的是，婆婆沒往家里趕，而是朝著郊外的方向走去。

小麗快步走上去，哽咽著喊：“媽……”

婆婆抬起頭，笑笑看著她。

“天都黑了，媽，我們快回家吧！”

婆婆依然笑笑，說：“不急，我去廢品站賣掉這袋東西就回家。”

小麗伸手將婆婆背上的蛇皮袋拿下來，放在地上，抱著她哭了起來。

“小麗，別哭，媽好好的。

” “媽，我的好媽媽……”說完，小麗背起蛇皮袋，緊貼著婆婆，兩人向廢品站走去。

路上，街光將她倆行走的身影，重疊在一起。

作者|廖洪玉